OT，唯思想。

第七章    －　存在。

31

　　十幾坪大的空間裡只聽得見水花落下的潑打聲，女人穿著舒服的上下式睡衣坐在床沿，任由那人親手用熱水浸洗她的小腳。原來紅腫的地方也因為那貼心的溫柔，漸漸消退好過，她的臉卻比受傷的腳踝紅的可疑。

　　低頭看著朱耀日認真替她清洗按摩的模樣，宋凡心心底原來升起的高牆也為了他逐漸柔軟。一個男人願意這樣蹲在她腳邊，只為了她的那點傷勢而關心緊張，她還該猶豫什麼？

　　但她又怎能不猶豫下去，她的心曾經全數交付在這男人手上，是他親手推開她的。在那一段日子把她丟在那樣的地方，在宋凡心連基本偽裝的能力也沒了的時候，獨自面對……那樣的傷害。

　　閉上雙眼，她又想起那天，她生不如死的那天。

　　「妳以為妳很可憐？」許柔秧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，臉上刺痛的紅腫感讓宋凡心難以明白眼下的情況，抬起小臉她困惑的對上阿姨冷漠的笑臉。那是恨，是和她一樣超過無數年的贈恨……她恨她？

　　淚水滑落頰邊，她聽不進父親在一旁大聲勸阻的吼叫，只看的見阿姨一字一句把她打入深淵的真相。不要……那不是真的、不是！不──

　　「如果沒有妳多好，妳們有什麼資格說恨？真正受盡屈辱的人，是我！」許柔秧像發瘋似的想打死宋凡心，只見宋偉仁緊抱住崩潰的妻子，跪在地上難受的求著她別再刺激女兒了。

　　愣愣的往門口看去，宋凡心看見了許願不敢置信的臉，宛如那破碎的夜晚似，一切都沒變。只是承受罪孽的人已經不是許柔秧，是她，宋凡心。

　　太晚了，他出現得太晚了。

　　再次睜開雙眼，宋凡心早已淚流滿面。而那雙手也早已將她的足擦淨，小心翼翼的放於地毯上，並將手洗淨後溫柔的拭去她頰上的一切。那一秒，宋凡心差些以為這十年的艱辛無奈，只是一場噩夢，他們還停留在那稚嫩的高中生涯不曾分離。

　　直到看向他身上那套名牌西裝後，她才明白，他們早已錯過了。錯過那十年足以讓他們相愛相知相惜的歲月，一切已經太晚了。

　　「快走吧。」宋凡心撇過頭，逼著自己從那深情的眼底抽身，卻來不及收回失手打破的心碎，任由一切落在地板無從挽回。朱耀日知道他不能再多走一步，哪怕一步，都會讓她崩潰逃脫他設置已久的陷阱。

　　握緊拳頭，他忍下心頭捨不得的憐惜，試圖露出燦爛的笑容時淚卻跟著斷了線。他們怎麼會走到這種地步？他不知道，深吸一口氣，吻了吻她的額。

　　「我走了。」這是他們第一天相逢，有這麼大的進展他早該滿足。朱耀日貪婪的多看了她那白淨的小臉幾秒，才收回大掌，轉身離開。直到關門聲響起，宋凡心終於願意承認，地板上參雜的是她對他未完的思念和愛情。

　　躺下身，又是個難熬的夜。

　　黑色高跟鞋上的兩條細帶，繫住女人纖細的腳踝，性感而神祕的襯著她難得展露的白皙。這雙腳的主人像被什麼妖魔鬼怪追著似得，快步往前邁進，比它大多的男性皮鞋也跟在後頭窮追不捨。終於她沒了耐心停下腳步往後轉，阻住了男人的去路。

　　「你到底想幹嘛？」宋凡心睨了眼前故作無辜的劉子俊一眼，卻難以忍受對方驚嘆的視線，第一次她沒穿上四季如一的套裝上班，而換了頗有質感的雪紡襯衫和淺色的短裙。年輕時尚的穿著，配上那頭特意沒挽起的長髮，也難怪他要這麼直盯著她不放了！

　　「想問問妳，昨晚的男人是誰。」劉子俊也沒繞圈說，淺描淡寫的一句就打死了宋凡心，她錯愕的對上男人期待的笑容。不禁回過身，翻起身旁的資料故作忙碌，可惜他的招還沒出完。

　　「昨晚我看到經理狼狽的坐在停車場，有些不放心，就調了監視器看，怕妳出事。不過卻看到一個男人抱妳走了，看來和妳交情不淺，是小願常掛在嘴上的『耀日哥哥』嗎？」宋凡心一聽見朱耀日的名，身子忍不住震了一下。

　　「昨晚只是湊巧而已，況且我早就忘了他很久了。」宋凡心辯駁著，卻連自己都沒信了這番說詞。背對著男人，她沒讓他發現她從容態度下的紅腫雙眼，緊揉著文件，她就快忍不住昨晚被挑惹起的那些回憶。

　　「騙人，如果忘了，怎麼會面對不了自己心底的痛苦？妳可以騙別人，但不要騙自己。」劉子俊嘆口氣，輕輕打破了宋凡心一直以來試圖建築起的謊言，連這樣輕推都會倒地的房子，又要怎麼讓她的未來安心入住？

　　「我沒有騙人，我很努力忘記他了！我現在連閉上雙眼都已經不會……」

　　「凡心！真正的忘記是不需要努力的，妳根本忘不了他，也不可能忘了他。除非妳能夠不愛他，這才能讓妳忘記──」宋凡心激動的轉過身，想證明自己一點也不牽掛那個男人，卻看見劉子俊眼底的心痛。這算什麼？她不知道，連他都看得出她還愛他，她又騙得了誰？

　　朦朦朧朧之中，她感受到劉子俊溫柔的抱住她，輕輕拍撫的安慰彷彿母親一向包容的懷抱。她埋入這男人的胸膛，顫抖的抓住他胸口的布料，痛苦的咬著下唇不讓哭聲溢出。

　　過了十年，宋凡心仍然否認不了朱耀日在她心底存在的事實。縱然他背叛她、欺騙她、丟棄她……她仍然愛著他。